寻找那些迷失在隆回北的梅山蛮

　　近几年，随着梅山故地旅游业的兴起和梅山文化圈渐渐为山外人所知晓，我常常在想，在咱大湖南，哪儿的人才算得上是正宗的梅山蛮?

　　有人说，从地域看，娄底全境，益阳市安化县全境、桃江部分地区，怀化市的淑浦、辰溪县，邵阳市的新邵、隆回、邵东、邵阳县的部分地区，以及湘潭市的湘乡市部分地区都属于梅山文化圈。所以，这些地方的原住民理所当然属于正宗的梅山蛮。

　　然而，在我看来，就梅山蛮的特质而言，讲义气、有血性是其最本真的特征。以此观之，今新化、冷水江、安化、溆浦、新邵的乡里乡亲和隆回北的乡亲们更具备这些特质，所以，他们才是地道的梅山蛮。

　　身为梅山蛮，我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恶。是的，打小，我就喜欢跟自己同根同源的梅山蛮。虽然，我祖籍江西，祖上在元末明初才移民到湖南新化这一片梅山蛮的腹地，但历经几十代的传承，梅山蛮的特质早已深深地浸入我的血脉里。

　　因之，在日常生活中，我常常有意无意地接近那些地道的梅山蛮，跟他们话话家常、参加他们的户外组织或爱心组织，也跟其中一些梅山蛮成为了坦诚相待的朋友。

　　记得，4年前，我第一次与隆回北的梅山蛮近距离打交道。那是2019年的7月中旬，时值暑假，我应网友之邀，深入隆回北的腹地——小沙江的旺溪，在那条不知名的小溪里，苦寻自主脱衣的蛛丝马迹。

　　自然，这种苦寻是无果的，或者说是失败的。因之，当我写的那些关于自主脱衣的评论遭受到一些人的质疑时，我很能理解质疑者的心情。但，很多时候，我惟有保持沉默。

　　是的，真正有良知的作者，在现实生活中，很多时候都只能保持沉默。遥想当年的大唐，很多时候，一些文人想要客观陈述事实，想要客观公正地评价已经发生的一些大事，实在是太难太难!并非文人们不愿、不能，甚至不敢，而是石壕吏们不准。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客观地陈述和公正的评价并不违反大唐律法，但石壕吏就是不许!毕竟，在我们的认知里，在大唐，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有一种东西总还是有足够的资本任性的!你能奈他何?

　　然而，这并不影响我对隆回北乡亲们的亲近与敬意，也并不影响隆回北乡亲们对我的期许。

　　在我的认知里，隆回北其实是一个很广的地域概念。

　　综合几种说法，隆回北通常是指从花六公路方向以北的地区,包括荷香桥、六都寨、高坪、金石桥、司门前、小沙江、虎形山、山界、 荷田、大水田、七江、鸭田、羊古坳、麻塘山等乡镇。而我迄今所到之处，不过只是金石桥、小沙江、虎形山瑶族乡等区区三个乡镇而已。

　　记得，4年前，我受网友隆回双胜石材刘哥之邀，一路从冷水江、新化辗转至金石桥，刘哥则从隆回县城驱车过来与我会合，而后齐聚小沙江网友雪峰云雾家，她为我们亲手做了一桌农家土菜，有土鸡、猪血粑、坛子米粉肉等特色菜。当我们表示想付点菜金时她却坚辞不受。

　　也正是这位普通的乡间女子，当她后来获知有几位网友陆续被请喝茶时，却能以一介女流之身挺着娇小的身躯冒着极大的风险第一次走出隆回地域亲自去探望他们，一次又一次为他们带去必需的生活用品和亲人般的慰问。让我们这些堂堂七尺男儿为之汗颜。至今，我仍然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她本人，也多次婉拒我宣传她的事迹。是的，在隆回北，有许许多多像她一样的山民，天生一副热心肠，善良且大爱，纯朴而正念，默默付出而不求回报。

　　但据我所知，这些心中有爱的人们，其实他们的家境都很一般。虽然他们生活的隆回北地域辽阔，土地肥沃，种什么长什么，是一片旱涝保收的福地。但毕竟制造业与交通都不发达，各方面经济发展总体来说偏低，很多人都不得不离家千里去沿海打工贴补家用。

　　可是，当乡亲遭遇危难时，他们一个个都会挺身而出，互助互济;当家乡的建设需要他们建言献策、出钱出力时，他们也总是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投身其中。这让我不由想起当年国家民族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急关头，无数仁人志士挺身而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勇于任事、敢于抗争是梅山蛮生命的又一底色!

　　当然，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跟隆回北的乡亲们打交道。记得，2015年刚刚注册微信号后，我们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了一个湖南梅山文化研究群，群主是被人戏称为老鬼的贺显群先生(微信昵称湖南雪峰山)，群管是昵称为老馆主的李次文先生。老贺常常在群里以“老右”的面目批评前三十年的一些政策并成功地招致一大群人的反批评，然后他还逞勇舌战群雄且连续一月力战不退半步，可是，一旦“战争”具有了火药味，他便会悄没声儿地退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群人数不多，他刚刚退群，立马就会有人把他拉进来，他根本就没有脱逃的机会。而兄弟们拉他，就只是为了继续批判他，想让他转变立场。但老贺呢，就像八十年前那些不幸被捕的地下党员，颇有些宁死不屈也要捍卫主义真的硬骨头精神。在群友将他七拉八扯九折十弯之后，老贺不堪其扰不胜其烦，将原群让给了一只后来的九鸟，让他们在鹊巢里继续着风月与政治的话题，斯群有人甚至还自觉扛起了“启蒙”的旗帜，担上了“砖家”的职责。

　　而他自己，却又另组了个新群，只不过在原群名后加两字，是谓湖南梅山文化自由研究群，自封群主，还是让老馆主当群管。但老贺一再声明，群里只谈文化，不论政治。然后，自那天开始，动不动就骂娘的梅山蛮们，好像个个都变身为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恨不得说话时嘴里时不时冒出些之乎者也之类的词儿，让自个也贴上张文化人的标签。其变化之大，真是匪夷所思，也真是奇了怪了。由是观之，喜欢谈论政治，且谈论政治时容易骂架甚至约架，可说是梅山蛮的又一特质。

　　4年前，当我离开隆回北时，我曾经向好友们承诺，我会尽快再次造访隆回北，为隆回北的乡亲们写一点关于他们的生活与思考、前途与命运的文字。但突如其来且连续三年的疫情，让我的承诺迟迟无法兑现，也让我的心中颇多了几分惆怅。

　　因之，当7月25日几位同事兼好友邀我去隆回花瑶苗族乡的草原村小住几日时，我非常痛快地跟他们一起开启了这次愉快的花瑶之旅。我坐的是颇受同事们敬重的李燕铭大哥的车，其余两车分别为学校工会潘学交主席和原人民医院向国贤院长自驾，一行三车共15人，经过三个多小时，于中午12时前抵达目的地草原村伍家小院。

　　在那儿，我们一共住了五天五晚。每人每天包吃包住不过120元，却能享受到原生态的农家柴火烹饪的一日三餐，以及平均气温26度以下的天然空调。日子过得简单而惬意。而同一时间段，我们的一些同学、同事、亲友，却不得不在38度以上高温的冷水江、新化、娄底、益阳、长沙、广州、上海……等城区挥汗如雨。他们说，除了羡慕嫉妒恨，还是只能羡慕嫉妒恨。其实，他们不知道，作为中国最苦逼的高中老师，我们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天有数的假期。

　　如果说，4年前，我到访小沙江与花瑶，不过是走马观花，很难写出一些象样的文字。而这次，我却是带着践诺的愿景而来。自然而然地，我要用心地品味、谛听这儿的一切。

　　因而，在那五个昼夜，我很少参加文娱活动，而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品味与谛听。我听到，每天清晨，小鸟唤我起床的声音;我听到，每天晨露在一根根鲜嫩的小黄瓜上留下的足迹;我听到，每天夜里翠绿的韮菜互竞长短的呢喃;我还曾听到，山雨欲来时，风儿在小木楼中发出浅浅的笑声;我也曾听见，花瑶石窟村正在规划中的石窟宾馆上方欲出还羞的朝阳躲进云层的呓语……当然，草原村水库飞流直下几十丈的飞瀑、草原村水库边几乎伸手可及的那些云雾、从草原村蜿蜒而下几十道弯的盘山公路、花瑶境内的千亩梯田、让人叹为观止的石瀑以及草原村每个周末的篝火晚会……等等人文或自然景观，则需要我们或驾车、或徒步，去无限地接近它们，才能触摸到它们真实的模样，谛听到它们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

　　此刻，当远方的亲朋羡慕嫉妒我时，我又正羡慕嫉妒着眼前的花瑶山民们。在我眼里，他们的环境，安谧清新而美好;他们的生活，恬适、安宁而幸福。

　　而我呢，身处于这静美的山村里，思绪不由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回到了那个叫大屋岭的小小山村……我常常在清晨或黄昏，踱步到房东的菜园，摘一根鲜嫩欲滴的黄瓜，就着山泉水洗净，当我饭前的开胃菜;我常常在午后或傍晚，于屋后山泉中取一两壶水烧开，为同事们泡上几次功夫茶，在实践中摸索并增长我的茶艺;我还常常跟山民们一道，围在游走于乡间的小货车前，买一些心仪的水果;偶尔，我还会自掏腰包，买上一点地道的土猪肉，为同事们加道菜……乡居的生活如此美好，不，不，是隆回北乡居的生活如此美好，而这，也正是我对隆回北乡民们的期盼。

　　然而，我总觉得，这一切还缺点什么。

　　到底缺了点什么呢?于静夜里，我反复地思量。但夜，却如此地安静。简直太过于安静了。

　　是的，隆回北的乡间，太过于安静。记得，我少小时生活在乡下，夏天每到夜间总是有热闹的虫鸣蛙鼓声，丰年尤甚。而隆回北的乡野，青蛙们都去哪了呢?而且，成片的梯田里，居然也没有一尾田鱼!想想，在我的家乡，这个季节，稻花鱼正是上市的旺季。那鱼，肥而不腻，鲜而不腥，如果此刻，山民们能为游客们偶尔端上一道红烧稻花鱼，该为游客留下多么美好的回忆!

　　进而，我了解到，隆回北丰产的玉米、梨、桃、李、板栗、四季豆、辣椒、长豆角、金银花……等等物产，当地甚至连初加工的产业都没有，亦很少外运。迄今为止，隆回北也只有小沙江、花瑶等少数乡镇通过发展旅游业为外界所熟知，但也纯粹是为旅游而旅游而已，根本没有实现文旅结合，更谈不上有拿得出手的特产外销……

　　虽然，在自驾外出看景点的过程中，我们看到马路的两边，政府正统一规划，组织山民们建统一样式的木板楼民宿。但显然，除此而外，当地政府在组织和指导山民们开展多种经营、组建专业合作社等诸多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所幸，敢为天下先的梅山蛮们，亦有相当多的人们注意到了这些。这不，贺显群与李次文两位先生为代表的隆回北网已经就隆回北的经济发展与旅游开发向隆回县委县政府，向隆回县文旅广体局多次提出合理化建议。同时，老贺还同我合计，要把隆回、新化、溆浦三县的自媒体人召集起来聚聚，共商三县文旅融合大计。但我想，也许还可以加上安化、辰溪两县甚至更多的梅山子民们……

　　敢为天下先的梅山蛮们，从来都是敢想敢干的先行者与拓荒者，我们会通过自己的人脉跟这些县市的宣传部门取得联系，拿出一个可行性的方案，以期在梅山故地掀起新一轮文旅融合与经济发展的浪潮!

　　作者 南山雅士